◎金姝
晚清名臣张佩纶，字幼樵，号篑斋，又号言如、赞思。安徽按察使张印塘之子，祖籍直隶丰润县齐家坨人（今河北唐山丰润）。清道光二十八年（1848年）十一月二十四日生于杭州，光绪二十九年（1903年）二月四日卒。
张佩纶天赋异禀，年少成才。清同治九年（1870年），进京应顺天乡试，中举人；次年会试联捷，再中二甲进士，授翰林院侍讲，会办闽海事务钦差大臣。其人才学傲视同侪，引世人瞩目；以“清流”建言、弹劾大臣闻名，与张之洞并称“北派二巨子”。著《涧于集》《涧于日记》《管子注》等，内容极富史料价值。他是李鸿章的女婿，也是民国著名的才女张爱玲的祖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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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光绪十四年（（1888年）四月，张佩纶结束张家口谪戍生活，一时无所依傍，直隶总督李鸿章将他安置在督署学堂讲学。数月后，李鸿章即将23岁待字闺中的李经璹（（菊藕）嫁给了张佩纶，成为其第三任妻子（（婚后一个月，张佩纶年满四十岁）。
清光绪十四年（（1888年）十月十三日，是张佩纶的大婚之日。张记：“十三日晴。就婚李合肥节署，内人年廿三岁，师之爱女也。”以时间推算，张佩纶结束张垣流放生活仅半年余，即婚娶李菊藕。
才貌双全的李菊藕嫁于中年张佩纶，不仅是当世人好奇，即是后人对个中因由亦颇有不解。有人说曾朴所撰《孽海花》中人物“庄仑樵”似影射张佩纶……
再以民国《青鹤》总编纂陈灨一所著《睇向斋秘录》作注解，其书曰：张佩纶曾作李菊藕的先生，师生多有诗词唱和。面对诗文俱佳的李菊藕，张佩纶颇多欣赏。对中堂赞说：“女公子不栉进士也”；合肥笑曰：“师誉弟子过量，吾女曷敢当此。”
张佩纶读到才女李菊藕所作两首七律，视为红颜知己，遂向李鸿章求媒而成。
李菊藕诗曰：鸡笼南望泪潸潸，闻道元戎匹马还。一战岂容轻大计，四边从此失边关。焚车位自宽房琯，乘障谁教使狄山。
宵旰甘泉犹望捷，群公何以慰龙颜。
痛哭陈词动圣明，长孺长揖傲公卿。论材宰相笼中物，杀贼书生纸上兵。宣室不妨留贾席，越台何事请终樱。豸寇寂寞犀渠尽，功罪千秋付史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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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西洋镜：海外史料看李鸿章》“一场豪华婚礼”中，佛兰克·卡彭特（（FrankG.Carpenter）的记述，亦可做参考：“所有的天津人都在为李鸿章女儿的婚礼而激动着。这场持续三天的婚礼将在这周举行。这是今年的一桩大事儿。经过时，我看见衙门里摆放着鲜花。有人告诉我，婚礼的礼物装满了三个房间。玉石、珍珠、宝石，以及大量的丝绸和丝绒已经送了过来。李鸿章是清朝北方贸易的监管者，所以所有大商人都给新娘送上了礼物。”
“送礼物的方式是这样的：如果是小物件就放在托盘上，一些大的礼物则放在篮子里。托盘用红丝绸盖着，这在清朝代表着好运。此外，还有大量的礼物是每样一件的奉上，意思是新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挑选。根据清朝礼仪，只有最贵重的礼物才可以送出手。在婚礼上清朝人表现出了他们对外国物品的喜爱。他们从租界的一个法国商店那里买了很多东西。一个贵族从那里买了一张很大的老式布�橙鹤樱鹤由系耐及敢丫敲拦桓鍪兰鸵郧傲餍械牧恕Ｕ庖徽诺靥涸谏痰昀锓帕撕芏嗄辏挥幸桓鐾夤嗽敢饴颉？醇龅耐及甘保俏磺宄说难劬α亮恕Ｋ担骸蚁氚阉透芏降呐！比唬烁读撕芏嗲庹盘鹤尤缙诔鱿衷诹嘶槔裆稀！�
“新娘子穿着大红色礼服。据说她的头上戴着非常沉重的珠宝，以至于在整个仪式当中，必须有人从旁搀扶。新娘现在23岁，据说长得很漂亮。清朝人跟美国女人一样八卦。现在在上层社会流传的说法是，李鸿章的夫人很反对这桩婚事。据说，当李鸿章跟她说要把女儿许配给张佩纶时，这位夫人给出了一番说辞，说新郎比新娘大20岁，而且没有什么官阶。事实上，在几年前新郎就有很高的官职，但在处理中法战争事务时，因为他的犹豫而失宠，被免了职。总督回答夫人说，他的女婿，实际上拥有很高的才智，而且他会谋得另一个职位，甚至会比总督自己的官衔还要高。总督夫人虽然对总督很专制，但其实很仰慕他，她说：‘那么他只能做皇帝了，因为现在在清朝没人比你的官衔更高了。’因此，这个故事有了一个童话般的结局：‘他们结婚了，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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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佩纶与李菊藕婚后果然是“琴棋书画度光阴”……
张记：“重阳日（（1889年10月3日）晴。与内人煮酒持螯甚乐，忽思及塞上，怅然。”
张家口给张佩纶之印象，可谓挥之不去。
“正月十六日（（1890年2月5日）晴。合肥宴客，以家酿与菊藕小酌，月影清团，花香摇曳，酒亦微醺矣。夜。阅《挥尘录》一卷。”
还有“……夜雷雨。与菊藕手谈甚乐”；“……合肥生日，贺客如云。余独与内人谈诗竟夕。”“……午后阴，夜听内人弹琴。”“……终日兰骈馆，与菊藕评书读画”之语。
此外，他二人以编辑整理《涧于集》十八卷（（丰润涧于草堂张氏刊本），《涧于日记》四册（（丰润涧于草堂石印本），及《管子学》二十四卷等手稿为趣，打发闲散时光。据传二人还曾合作撰写过一部食谱和一部武侠小说，因未刊印已佚，姑且不论。
李菊藕与张佩纶婚后育有一子（张志沂）一女（张茂渊）。张志沂（（1896-1953年）即近代著名才女张爱玲之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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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资料显示：张佩纶以李菊藕陪嫁，购下朱学勤（即张佩纶第一任妻子之父）“结一庐”珍藏古籍，坐拥书城。
在下册“兰骈馆日记”中，张佩纶确提及此事。
光绪十六年（（1890年3月23日）“闰二月朔日晴。答子涵。结一庐藏书均在子清处，恐遂散佚，商令子涵携归，恐不能办也，为之怅然。”
……当然，张佩纶所拥有的丰富藏书，也不都是以此得来。以《日记》观之，友朋间赠送有之：“……李芍农前辈以《探路记》见寄。余有钞本。”“……得再同书并《湖海楼丛书》”“……上海寄《魏书》《宋书》《北齐书》至。”及婚后“……洪翰香以家刻汲古阁《说文》样本见赠”“……得廉生复书，并赠《天壤阁丛书》一部”等等记载。
“兰骈馆日记”中亦多见其购买古籍的记录：光绪十八年（（1892年3月13日）“二月十五日晴。……买王氏《书画苑》《贷园丛书》、徐氏《喻林》。”“……买得《通德遗书》及幼髯孔氏《说经稿》。”
……注：张佩纶去世后，其所收藏的古籍善本（宋元明清刻本、抄本及碑拓稿本等，共计四百五十种，三千二百七十四册），最后由张志潜之子张子美全部捐赠（（一说三十万作价）上海图书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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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光绪二十年（1894年）中日甲午之战爆发，张佩纶被弹劾干预公事，命逐回籍，寓寄南京。为避私嫌，此后李鸿章亦未再推举其复出。一个胸怀大志的人，如今已是英雄气短；惜有“济世补天”之情怀，终无用武之地。张佩纶终没能东山再起，而成为李鸿章之“替手”。
张记：“九月十一日（10月9日）晴。薄暮到派水草堂，内人云：朱批：‘张佩纶获咎甚重，李鸿章何得再为剖辩，仍令回籍（金陵），不准在该督署中居住。’折内云已经回籍，未细观也。”
“十月初一（10月29日）晴。整理行装。”
……张佩纶有读书人的清高孤直，也有理学古董的老成心志。他的“清流”声誉，得益于才情，也得益于操守。作为中国士大夫的道德高地---传统理学，在其中发挥着很大的影响力；理学，成为士大夫们立命、进身的台阶。他们自我解剖，潜心磨砺，正本清源。在法制式微的社会环境中，赋有价值关怀和理想追求，形成一股社会道德约束力。
马江海战失败，给张佩纶的心理造成极大困扰，日记中多见其记“胸闷”“胸鬲疼……”谪戍张垣，以日记遣怀，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落寞，及掉落官场被朝廷冷落的心境---但是，人活着有诸多方式，成功地活着，或者不成功地活着；只有文字，追忆、警示，才能超越自身的视野，认识更广阔的世界。
正如著名作家方方所说：“个人的声音虽只代表自己，但不同的个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，就是那个时代的声音。”
光绪二十七年（1901年）十一月七日，晚清重臣李鸿章去世。张佩纶再无起复希望，一年多后，以平民身份抑郁离世。年55岁。
至于说到20世纪初期那个传奇时代最有才气的女作家、张佩纶之孙女张爱玲，那已是民国间的事了……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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